“福景001”起重船风灾事故引起的思考

参考【阳江“ 7· 2，福景 001”起重船风灾事故调查报告2023 年 5 月事故调查组】

北冥船长

序：

由于海上风电发展快速，专业施工船远远不能满足市场需求，改装船参与施工较为常见。另外无动力船舶无船员最低配员要求，为降低运行成本及船员配置，改装船舶往往取消自航能力。“福景001”轮便是由二手运输船改装成的无自航能力的起重船。目前参与海上风电运维的船舶主要有交通船、锚艇、拖轮等，专业化风电运维船占比低。实际运行中存在个别船舶超出船舶证书核定范畴作业、载运客货混杂等情况，具有较大安全隐患。另外，随着海上风电场向深远海延伸，现有运维船逐渐难以满足抗风浪、防撞击等安全要求，容易发生险情事故。

让我们回顾下：2022年第3号台风“ 暹芭”于6月29日0800 时在南海中部海面生成，随后逐步加强为强热带风暴级和台风级，阳江海域附近实测风力最大达14 级，是2015年台风“ 彩虹”以来登陆粤西的最强台风，也是近20年来登陆广东省的最强南海“土台风”在该台风影响下阳江海域多艘船舶走锚。7月2日“ 福景 001”起重船在广东阳江 No.2 大型船舶候潮防台锚地锚泊防台期间，走锚触碰海上风电场风机桩后断裂沉没，船上 4 人获救，25 人死亡，1人失踪。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海上交通安全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海上交通事故调查处理条例》等有关法律法规，中华人民共和国海事局成立了阳江“ 7· 2，福景 001” 起重船风灾事故调查组，依法开展调查工作。事故调查组查明了事故的经过、原因、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情况，认定了事故的性质和责任提出了对有关责任单位和人员的处理意见以及加强和改进工作的安全管理建议。以上内容摘自【阳江“ 7· 2” “ 福景 001” 起重船风灾事故调查报告2023 年 5 月事故调查组】

“福景001”船舶图片摘自【阳江“ 7· 2” “ 福景 001” 起重船风灾事故调查报告2023 年 5 月事故调查组】

重点研究【阳江“ 7· 2” “ 福景 001” 起重船风灾事故调查报告2023 年 5 月事故调查组】报告第八、事故原因分析；九、责任认定；第十条：调查发现的问题；

八、事故原因分析：

（一）船舶断裂沉没的原因。

台风“暹芭”强度强，影响范围覆盖了珠江口至琼州海峡水域。阳江沿海水域实测风力最大达 14 级。阳江港外防台的 21 艘船舶中，除 2 艘插桩状态的平台和 3 艘在遮蔽水域、1 艘离台风路径较远的船舶外，其余 15 艘船舶全部走锚。“福景 001”走锚过程中，船体先后触碰沙扒风电场 8 号、20 号和 96 号风机，大风浪中船体右舷与 96 号风机基础桩连续撞击挤压，船体破损并逐渐加剧，风机基础桩卡进船体裂口，船体破口逐渐扩大，最终导致船舶断裂、沉没。综上，台风正面袭击是导致“福景 001”走锚触碰风机后断裂沉没的客观原因。

（二）造成重大人员伤亡的原因。

1.“福景 001”实际控制人许军、江苏华景岸基和船上管理人员未按要求撤离在船人员，谎报在船人数；船舶第一次走锚后， 许军指使船上人员瞒报走锚的实际情况，否定公司管理人员请求外部救援的建议，错失救助时机。这些都是造成重大人员伤亡的主要原因。

2.永福电力项目部未按照防台专项预案要求督促人员撤 离，也未清点核实人员撤离情况。龙源振华项目部未按照防台专项预案安排人员到撤离点清点人数；在获知“福景 001”未按照建设单位要求撤离全部人员的情况后，未上报青洲风电项目部和广电设计项目部，也未督促纠正。青洲风电项目部、广电设计项目部未按照防台风专项应急预案关于人员撤离的要求[3]有效 监督人员撤离情况，不掌握实际在船人数。青洲风电在获知“福景 001”未按照要求撤离全部人员的情况下，未如实上报广东省风力发电有限公司和广东省能源集团有限公司。华申闽能联合体未按照要求有效监督人员撤离情况。上述企业对“福景 001”船上人员撤离监督落实不到位是造成重大人员伤亡的次要原因。

九、责任认定：

这是一起台风导致无动力起重船走锚，触碰风机桩后断裂沉没，相关企业及船舶未按要求撤离人员、谎报在船人数，船舶走锚后未及时请求救助，造成重大人员伤亡的风灾事故。许军和江苏华景对“福景 001”重大人员伤亡负直接责任； 永福电力、龙源振华、广电设计、华申闽能联合体、青洲风电负有管理责任。

第十条：调查发现的问题

一、“ 福景 001” 。         
1.事故发生时2022年7月2日该轮将船上4个法定救生筏送岸检修，船上救生筏实际情况与《国内航行海船安全与环保证书》记载要求不符。

根据“”福景 001”《国内航行海船安全与环保证书》记载该轮配备定员35人重力式全封闭救生艇2条25人救生筏2个、20人救生筏1个、6人救生筏 1个，救生衣 45 件，救生服 45 件。船方自行购置30人救生筏 2个以及救生衣若干。事故发生时该轮将船上4个法定救生筏送岸检修。

图 3：“福景 001”救生艇、救生筏分布情况

参考调查报告3.船舶改建和检验情况：2022 年1月10日至2月14日，福建省港设船舶检验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港设船检公司）对该轮初次检验法定证书有关的图纸和资料进行了审查，出具了结论为“图纸经审查批准” 的审图意见书。2月15日福建华景向港设船检公司申请“ 福景 001”初次检验。3月1日， 港设船检公司经会议讨论决定采信该轮 2021年进坞时经法国船级社检验的船底外部检查相关记录报告，免除船体结构测厚及船底外部检查。3月11日至 15日港设船检公司在南通对该轮实施检验。4月2日，港设船检公司将检验报告提交至福建省地方海事发展中心。4月6日，福建省地方海事发展中心以福建省船舶检验局的名义核发了“ 福景001”《国内航行海船安全与环保证书》 。

         
2.“福景001”未能充分考虑南海“ 土台风” 的特点、正确评估台风“ 暹芭” 对本轮的影响，未按照《粤电阳江青洲一、二海上风电场项目风机与海上升压站施工安装工程防台防汛防雷雨大风专项应急预案》【4】的要求，选择合适的锚地锚泊避风。

参考调查报告防台预案避风锚地的选择：龙源振华编制的《粤电阳江青洲一海上风电项目风机安装工程施工通航安全保障方案》和《粤电阳江青洲一、二海上风电场 项目风机与海上升压站施工安装工程防台防汛防雷雨大风专项 应急预案》明确：一是当预报风力达到 9 级及以上时，“福景001”须离开施工现场，选择合适锚地避风；二是阳江港外锚地不适于风力 10 级以上避风；三是当施工现场处于台风正面影响范围内时，“福景 001”应拖航至琼州海峡海口周边锚地或珠江口万山岛锚地。【4】《粤电阳江青洲一、二海上风电场项目风机与海上升压站施工安装工程防台防汛防雷雨大风专项应急预案》12.4.3 一般决策 （1）施工现场处于台风正面影响范围时：根据台风走向，当 9 级以上风圈影响范围在 72 小时前到达施工现场时，启动本预案。福景 001、宇航起重 32（风机吊装后期进场）按照防台会议安排准备起锚，分别按防台部署撤离至备用避风锚地。

二、相关企业及人员。         
1.江苏华景。         
  江苏华景不具备施工劳务资质和工程施工资质，也未取得《安全生产许可证》与永福电力签订《“ 福景 001”船舶营运协议》，实际从事青洲项目施工劳务和风电基础桩施工，其行为嫌违反《建筑业企业资质管理规定》第三条、第五条以及《安全生产许可证条例》第二条和《电力建设工程施工安全监督管理办法》第二十条的规定。         
2.永福电力。         
  永福电力通过与江苏华景签订《“福景 001”船舶运营协议》，将承包的风机基础施工和劳务作业分包给不具备工程施工资质和施工劳务资质的江苏华景，其行为涉嫌违反《电力建设工程施工安全监督管理办法》第二十三条的规定。         
3.华申闽能联合体。         
华申闽能联合体未按照《粤电阳江青洲一、二海上风电场项目监理安全管理制度》《安全监理实施细则》中“ 监理单位应对出海作业人员登记管理进行监督”的要求，对日常船上人员的上下进行有效监控，在本次防台期间，未监督龙源振华是否真正开展撤离人员清点工作。其行为涉嫌违反《建设工程安全生产管理条例》第十四条的规定。

4.港设船检公司。         
（ 1）违反船舶检验规范的技术要求开展检验。“福景 001”为非自航起重船该公司审图验船师在对“福景 001”图纸进行审核时按照无人驳船对锚泊设备的配备要求进行审图，在“福景 001”仅配备1只艏锚（定位锚不满足替代艏锚的要求）的情况下，错误地出具了符合规范的检验结论。该公司违反《国内航行海船建造规范》（ 2018）及其修改通报第 2 篇第3章第2节关于起重船锚泊设备配备的要求。

（ 2）违反船舶检验规范的程序要求开展检验。未按规定开展锚链测量，违反《国内航行海船法定检验技术规则》（ 2020）第 1篇第3章第5节的要求。未按规定开展船底外部检查，违反《国内航行海船法定检验技术规则》（2020）第1篇第2章第1节的要求。采信非其认可的检修检测服务机构的测厚数据，违反《船舶检修检测服务管理办法》第十四条的要求。

《 国内航行海船法定检验技术规则》 第 1 篇第 3 章第 5 节“锚链应全部拉出， 测量锚链直径， 如发现任何链环的最大磨损部分的平均直径比规定的直径减少超过 15%时， 应予以换新” 。《国内航行海船法定检验技术规则》 第 1 篇第 2 章第 1 节中初次检验：系指本篇第 1 章 1.5.3 所定义的情况下， 对船舶签发特定证书时所进行的一次完整的检查。包括对船舶的设计图纸和相关资料进行审查， 以及对船舶结构包括船底外部、 机械和设备、 锅炉和压力容器、 消防设备、 救生设备、 无线电装置、 船载航行设备、 防污染设备等进行全面检查和试验， 以确认符合本法规的适用要求。《 船舶检修检测服务管理办法》 第十四条 船舶检验机构应当将船舶检修检测服务机构的检修检测质量纳入船舶检验质量监控管理范围。船舶检验机构不得采信未经过本机构在中国海事综合服务平台公布的船舶检修检测服务机构的检修检测结果。

三、相关管理部门。         
1.阳西县发展和改革局。         
  未对出海人员有效动态管控的情况进行检查，未到海上风电施工现场开展安全生产检查，未严格落实《广东省安委会办公室广东省应急管理厅关于进一步加强海上风电项目施工安全防范的通知》（粤安办﹝2021﹞149 号）和《广东省能源局关于进一步做好海上风电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工作的通知》（粤能新能函﹝ 2022﹞ 25 号）的要求。         
2.阳江市发展和改革局。         
  未到海上风电施工现场开展安全生产检查，未明确海上风电安全生产管理和风险防控的措施，未严格落实《广东省安委会办公室广东省应急管理厅关于进一步加强海上风电项目施工安全防范的通知》（粤安办﹝ 2021﹞149 号）和《广东省能源局关于进一步做好海上风电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工作的通知》（粤能新能函﹝ 2022﹞ 25 号）的要求。         
3.阳江海事局。         
  该局接到粤电青洲一海上风电项目建设施工的监管任务后，仅通过信息化系统核查了“福景 001” 船舶证书、进出港报告、AIS 开启等情况，未严格落实《广东海事局海上风电海事监管与服务阶段性工作评估会议纪要》（会议纪要〔2021〕22 号）关于加强施工船舶现场监督检查工作的要求[15]对“ 福景 001”开展现场检查。         
4.福建省地方海事发展中心。         
  该中心发证审核把关不严；未严格落实《福建省地方海事发展中心关于进一步做好海船法定检验检管分离改革工作的通知》（闽地海检〔 2021〕13 号） 的要求，对港设船检公司检验监督管理不到位，未发现港设船检公司违规检验问题。

《 广东海事局海上风电海事监管与服务阶段性工作评估会议纪要》 〔 2021〕 34 号三（ 三） 进一步加强现场监督检查工作力度。各单位要从严落实好施工船舶入场前检查、 重点施工船舶“一船一档” 要求。

安全管理建议          
（一）统筹协调解决海上风电用海和交通用海矛盾。         
  近年来我国沿海海上风电项目发展迅猛，装机规模不断扩大，风电场选址由潮间带海域逐步扩展至近海及深远海海域。海上风电场建设和与交通用海的矛盾日益突出，部分海上风电场场址位于沿海习惯航路上，船舶航行、锚泊的安全回旋水域受限，增加了海上风电场和船舶的安全风险。建议能源主管部门、自然资源部门在海上风电规划建设过程中，充分征求并考虑交通运输主管部门、海事管理机构的意见、统筹海上风电用海和交通用海，为船舶习惯航路、 航道、 锚地充分预留安全水域，保障海上风电和海上运输安全协调发展。          
（二）完善海上风电施工作业的相关制度。         
  结合近年来我国海上风电场水域典型交通事故案例分析，较大等级以上的事故多发生于施工船。该类船载员人数多，一旦发生事故往往导致群死群伤，社会影响大。海上风电场作业施工船舶来往众多，交通流复杂，会对周边通航船舶产生一定影响。海上风电机组建成后将成为长期存在的海上构筑物，占用可通航水域，容易导致碰撞事故发生，影响海上交通安全形势稳定。海上风电交通安全法规制度不尽完善。为应对海上风电建设快速发展，部分海事机构陆续发布了辖区海上风电监管规定或办法，如《连云港海事局海上风电海事监管暂行办法》《江苏海事局海上风电通航安全监督管理规定》《福建海事局海上风电场水域交通安全管理办法》《广东海事局海上风电场通航安全监督管理暂行办法》等，从海事监管角度提出船舶、人员、应急搜救等方面管理要求，从保障风电场本质安全角度提出企业安全生产主体责任要求。全国范围内尚未有统一的海上风电交通安全监管规定，海上风电交通安全管理的部门间协同监管机制有待进一步完善。随着海上风电建设快速发展及向深远海逐步推进，海上风电施工船需满足远海、深水、复杂海况条件下的作业要求。参与海上风电施工船舶应适航，船员应适任，船舶不得超载，不得超抗风等级和能见度标准航行。国内海上风电专业施工船建设刚刚起步，建议交通运输部门尽快联合施工、运维、船东等单位开展海上风电施工船相关标准规范制修订工作，推动海上风电专业施工船健康发展。

（ 三） 切实落实海上风电项目安全管理责任。

监管能力难以适应海上风电场交通安全保障要求。经过多年建设，我国已基本形成由船舶交通管理系统（VTS）、船舶自动识别系统（AIS）、视频监控系统（CCTV）以及安全通信系统等组成的海上交通安全监管体系。由于海上风电场的建设，在部分船舶交通密集水域附近产生大量的后天“障碍物”，对现有监管系统产生严重影响。经现场实船测试，海上风机钢结构塔筒会遮挡VTS系统的雷达信号以及CCTV系统的监控视野，还会对各种电磁信号产生连锁反射和假回波干扰，极易导致海事监管值班人员误判，严重影响正常海事监管工作。此外，由于海上风电快速发展，部分VTS系统还存在一定监控盲区，相关监管系统建设节奏及覆盖范围与海上风电安全监管要求存在不适应不匹配的问题。

到2035年要基本建成陆海空天立体协同的交通安全监管和救助体系，交通安全水平达到世界前列，这对海上监管搜救能力建设提出更高要求。海上风电场通常选址在风能丰富的无遮蔽海域，通航环境相对恶劣，对监管搜救装备能力要求高，需加大空中搜救力量配置规模，提升装备性能。

附录：《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 第一百三十四条：【 重大责任事故罪】 在生产、 作业中违反有关安全管理的规定，因而发生重大伤亡事故或者造成其他严重后果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特别恶劣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强令、组织他人违章冒险作业罪】 强令他人违章冒险作业，或者明知存在重大事故隐患而不排除， 仍冒险组织作业， 因而发生重大伤亡事故或者造成其他严重后果的， 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特别恶劣的， 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